腾格里的晨光刚漫过沙丘顶,沙粒还裹着夜的微凉,一辆浅驼色的沙漠观光车就沿着固定的砂石路缓缓驶来。车身印着 “守护沙海生机” 的浅绿标语,宽幅轮胎碾过沙面时格外轻,只留下几道浅浅的辙印,连旁边贴地生长的沙米都没被惊动 —— 那些细叶蜷成小筒的幼苗,正从沙结皮的缝隙里探出头,像给黄褐色的沙漠缀了些淡绿的星子。

“大家看左侧沙坡,那片灰绿的灌丛是梭梭,” 司机老马的声音透过车载广播传来,语调轻缓,“它们的根能扎到地下十几米,是沙漠里的‘固沙卫士’,咱们的路线特意绕开了梭梭林的根系范围。”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几十株梭梭并肩立在沙谷边缘,枝条虽细,却透着韧劲,几只沙百灵落在枝头,啄食着枝条上的小虫,翅膀抖落的沙粒簌簌落在梭梭根部的沙结皮上 —— 那层像揉皱琥珀的硬壳,是沙漠用数年时间形成的 “生态铠甲”,能锁住沙粒里仅存的水分。
观光车放慢速度,驶过一道平缓的沙脊。车窗外突然闪过个灰扑扑的小影子,是只长耳跳鼠!它后腿一蹬,像颗小炮弹窜过沙面,钻进一簇沙蒿丛里,惊起几只黑亮的拟步甲。这些小虫子立刻缩成球状,滚到沙蒿的阴影里 —— 老马笑着解释:“拟步甲是沙漠的‘节水高手’,不用喝水,靠吸食晨露和植物汁液就能活,咱们动静轻些,别扰了它们晒太阳。” 我趴在车窗上细看,沙蒿的淡黄花序上还沾着晨露,一颗露珠滚落,正好落在拟步甲的壳上,小虫立刻伸展开身子,慢悠悠地舔舐着。

行至沙谷深处,观光车停在一片沙棘林旁。老马打开车门时特意叮嘱:“大家尽量走砂石路,沙棘的根须浅,踩坏了难恢复。” 我跟着人群走到沙棘丛边,橙红的小果挂满枝条,像撒在绿毯上的碎玛瑙,凑近时还能闻到淡淡的果香。一只沙蜥从沙棘根部的沙缝里钻出来,土黄色的身子贴着沙面,飞快地爬到一块砾石上,尾巴轻轻摆动 —— 它大概是习惯了观光车的 presence,竟没躲,只是眯着眼晒起了太阳。
正午的阳光渐烈,沙粒开始发烫,观光车往营地返程。路过一汪浅浅的积水洼时,车又停了片刻 —— 那是昨夜雨水积下的,几只小甲虫正围着水洼转圈,远处的沙丘顶,一只蓑羽鹤正展开翅膀盘旋,身影在蓝天背景下格外清晰。老马说:“这水洼能存两三天,是不少小动物的‘救命水’,咱们不靠近,给它们留足空间。”

返程的路上,我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沙丘与绿影:梭梭的枝条在风里轻晃,沙蒿的香气偶尔飘进车窗,连车轮碾过沙面的 “沙沙” 声,都像是在和沙漠的生机轻声对话。原来沙漠观光从不是 “闯入”,而是带着尊重的 “巡礼”—— 当观光车的辙印避开每一株幼苗,当游客的脚步轻过每一片沙结皮,车轮与绿影的共舞,才是写给沙海最温柔的生态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