腾格里的晨雾刚漫过沙丘脊,我就跟着向导阿木坐上了浅驼色观光车。车轮碾过砂石路时格外轻,连路边沙结皮上的沙米幼苗都没晃动 —— 那层黄褐色的 “生态铠甲” 里,浅绿的芽尖正悄悄攒着力气,阿木说:“这路是跟着沙鼠的足迹修的,既不踩碎结皮,也不挡着小动物的路。”
车刚转过一道沙谷,就见前方沙坡上有个庞大的身影。土黄色的皮毛混着沙粒的色泽,肩宽足有两米,却走得极轻,爪子落在沙上只压出浅坑,连旁边的沙棘丛都没碰倒。“是‘沙灵’!” 阿木压低声音,“老辈人说它是沙漠的守护者,咱们远远看着,别惊着它。”

我顺着阿木的目光望去,那 “沙灵” 正低头啃着沙棘果,橙红的果子从它指缝漏下来,滚进沙里。几只沙百灵立刻飞过去,啄食着漏落的果肉,“沙灵” 竟停下动作,微微侧身,给小鸟让出位置。等它走开,我发现沙棘树下的沙地上,嵌着好几颗带果肉的种子 —— 阿木笑着说:“它吃果子不嚼碎种子,走一路撒一路,沙棘才能在远处扎根。”
车继续往前,路过一汪积水洼时,又看见 “沙灵” 的痕迹。洼边的沙地上有个半米深的脚印,里面积着水,几只拟步甲正围着脚印转圈,还有只跳鼠蹲在脚印边缘喝水。“前几天下雨,它用爪子刨了好几个坑存水,” 阿木指着远处的沙丘,“你看那边的小水洼,都是它刨的,不然这点雨水早被沙吸光了,小动物们可活不过旱季。”
中途停车时,我跟着阿木在沙谷里散步。沙地上有串新鲜的脚印,旁边躺着只死去的沙蜥,“沙灵” 正用爪子轻轻把沙蜥埋进沙里。阿木说:“它会把死去的小动物埋起来,既不让尸体污染沙层,也能给植物当肥料。去年我在梭梭林里见过,它埋过的地方,梭梭长得特别壮。”

正说着,远处的 “沙灵” 突然抬头,朝我们的方向望了一眼。它的眼睛像蒙着层沙雾,却没露出凶相,只是转身走向更深的沙谷,身影渐渐融进沙丘的轮廓里。阿木递来一颗沙棘果:“它知道咱们不伤害它,也不破坏沙漠,所以才放心在这儿待着。老辈人说,‘沙灵’在,沙漠的生机就不会断 —— 其实啊,是咱们和它一起守着这片沙。”
夕阳西下时,观光车往营地走。车窗外,“沙灵” 留下的脚印里,几颗沙棘种子已经嵌进沙里,旁边有只沙鼠正拖着种子往洞里搬;远处的梭梭林里,沙百灵的叫声混着风响,连车轮碾过沙面的 “沙沙” 声,都像是在和 “沙灵” 的脚步声应和。
我突然明白,沙漠的和谐从不是单向的守护。是人们绕开沙结皮的脚步,是 “沙灵” 刨坑存水的爪子,是沙米幼苗拼命扎根的韧劲,是沙百灵啄食种子的翅膀 —— 所有生命都在互相成全,所有存在都在守护这片沙海。就像阿木说的,“沙灵” 不是传说,是沙漠生态的一部分;而我们,也不是过客,是和它一起,把生机写在每一粒沙里的共生者。
